十问公益团队业余掌门人
在目前从事公益事业的人群中,有一个现象,很多公益组织的负责人是兼职的,他们本身都有自己的工作,做公益完全是利用业余时间。虽然是业余时间做,但公益事业却做得风生水起,并不业余。这种做公益的方式是否是公益事业常态方式?公益机构百花齐放的同时又有哪些隐忧?本报就此采访这样几位公益人士。第一问:自己有本职工作,又是公益组织负责人,热衷公益的原因是什么?
现为中央机关国家公务员的陈俊豪,中学、大学都是学生干部,热心集体活动,大四时从事过法律援助工作,义务为农民工等弱势群体代理案件。2008年,陈俊豪建议浙江企业家狄玉增先生在中学设立奖助学金,资助贫困且品德、学习成绩优秀的学生。陈俊豪说,“这是一个神圣的事业,不单是因为公益、因为爱心而伟大,我们的理想是,除了减轻他们的经济负担,更重要的是把他们塑造成有用之才,同时也让他们传承爱心,自愿成为我们的志愿者或加入社会的公益队伍。通过这些点点滴滴的努力,我们为社会的教育公平贡献自己一点点绵薄之力。”刚毕业一年,在央企工作的孙国徽,做公益已经3年,他说,做公益已经是一种习惯,没办法让自己停下来。“我选择的这份公益事业和教育有关,扶持贫困山区教育事业的发展。我本身来自农村,深知那里孩子们的不易。既然现在自己找到了能为他们做点事情的平台,何乐而不为呢?”曲正权,北京蓝天救援队分队长,2008年从汶川地震救援现场归来,一直做着公益救援的事情。他感到有太多的人需要帮助,而且已经成立了蓝天救援队这个组织,他说,“我们的使命就是竭尽所能安排时间,学习技能,去挽救生命。”同时,作为一个男人,他认为这是回馈社会的一种渠道,让他更有价值感,同时收获快乐。
第二问:做公益有收入吗?
曲正权说,作救援队员没有任何收入和补贴,都是自费,包括装备、汽油费等,蓝天救援队最大的捐赠者就是队员自己,捐赠的是时间、精力、费用。说到时间,大部分队员都是把所有的可调配的业余时间,包括年假、周末休息日、可以请到的事假等等都贡献出来。孙国徽所在的及人教育公益机构,在每年暑假项目开展期间,会象征性地补贴很少的电话费和交通费。清泉成才公益基金作为中国社会福利基金会的一个项目,曾建议陈俊豪可以领取一些补贴。陈俊豪不仅任何补贴都不拿,反而自己为这项事业垫付得更多,他也认为自己是国家公务员,不能兼职取酬。因此,也就完全以志愿者身份做公益。
第三问:怎么解决工作与公益的冲突?
曲正权直言不讳:“有冲突,而且次数很多1曲正权说,主要是刚开始的几年,单位不理解,这人怎么上着班突然就走了;家人也不理解,因为太冒风险。工作、家庭生活与救援一直交织着、冲突着,这也是很多队员遇到的问题。但慢慢坚持做,尽可能协调时间,不停地做实实在在的事,时间长了,救了很多人之后,家里人慢慢也就理解了,支持了,到后来有的家里人也加入到救援队;公司也慢慢从误解到理解,认识到我们干的是好事,也都尽可能给些时间和支持。我们身后其实有很多人都在默默支持着我们。与曲正权随时待命准备救援不同,孙国徽和陈俊豪情况稍好些,“基本都能处理好,在做好本职工作的同时,利用业余时间来做公益。比如,充分利用晚上、周末的时间来做公益的事儿。”孙国徽说。陈俊豪工作时间都在单位上班,做公益都是在晚上和周末,同时,因为基金会有一位专职工作人员,因此,处理公益的事更从容一些。除了时间之外,最牵扯业余公益人的就是精力了。尽管非常疲劳,尽管经常休息不足,但他们都非常乐观,孙国徽说,做自己感兴趣的事儿,人会充满着激情与活力。家人非常支持,经常鼓励我做下去!而曲正权自从做了救援的事,就从来不知道失眠是什么滋味,得空就睡已经成了他的生活习惯。
第四问:是否曾想过放弃?
陈俊豪觉得,做清泉项目最大的困难是做了充分准备后,没有取得预期的社会反响,还偶尔会碰到一些受助学生并不很感恩,与自己存在隔阂。对别人坦诚,但换来的并不是同样的尊重,这让陈俊豪有时感到很寒心,但他不会因这些而放弃。曲正权说做公益救援遇到了太多困难,最难的有两方面,一是来自各方面的误解,比如社会上的人对救援队公益行为的怀疑,救援时总认为我们有什么目的而不配合;还有来自一些职能部门的误解,不相信我们的救援专业技能,不支持我们参与救援。另一方面,来自自身的困难,工作、家庭、生活、救援,每天都在这几个点之间找平衡。当这些困难发生的时候,曲正权坦言有过放弃的念头,做了好事还不被认可,让队员们非常气愤。但大家说归说,到现在为止,没有人真正退出,原因在于,“我们做这件事是做给自己的,不是做给别人看的,大家互相鼓励,那份凝聚力非常强大,让我们就这样坚持下来。”曲正权说。而对于及人教育的孙国徽来说,遇到的资金缺乏是最大的困难。孙国徽说,从没有想过放弃,既然给了校长们一个承诺,就应该去履行自己的责任。他表示,相信很多有爱心的商界人士一定会伸出援手,帮助公益机构渡过难关。
第五问:业余时间做公益,什么时候最快乐?
每年7月底,参加及人教育“中国贫困山区优秀校长国际领导力奖学金项目”的校长们拿到结业证书要返回家乡那一刻,心里最快乐。孙国徽说。听到同学们的好消息以及在逢年过节时收到他们的问候短信,这是陈俊豪最感到快乐的时候。让曲正权最快乐的时候就是听到三个字:“找到了1当救援队员历尽艰辛找到受困、失踪人员,“找到了”三个字传来时,那一刻是最快乐的,拥抱、欢呼、眼泪,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知道那一刻是多么幸福和快乐!另外,与那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联手,为一个想法凝聚在一起,一起做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本身就会让人感到非常快乐。
第六问:业余时间做公益,您最大的担忧是什么?你最大的烦恼是什么?
陈俊豪最大的担忧是,尽管都是业余时间做公益,陈俊豪仍然担忧单位认为自己没有把精力最大限度放到工作上;他最大的烦恼是,很缺全职的志愿者来帮助自己一起做事情。孙国徽最大的担忧在于在本职工作的时间段,出现需要你去解决公益方面的问题,他最大的烦恼是了解及人教育公益机构的爱心人士太少。让家里人太替自己担忧是曲正权最大的担忧,“我是家里顶梁柱,我所做的事给家里人太多精神上的压力,影响到他们的生活;我给家里人少一分照顾,让我感到非常歉疚。”
第七问:业余时间把公益当成事业做,可以持续吗?
“我认为业余时间做公益是很正常的。这可以成为精彩人生的一部分,当老了以后回忆此生,会觉得很充实,很满足。只要公益事业不占用太多时间,我觉得是可以持续的。”孙国徽说。曲正权认为,本职工作与公益救援我认为并不矛盾,是相辅相成的。一方面,自己除职业外,还有一件自己喜欢并且非常有意义的事去做,心里非常快乐,使自己有更积极的人生态度,因此,做起本职工作也更努力;另一方面,救援时,见过太多惨烈的场景,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因此对生命更加敬畏和尊重,更珍惜工作、生活和家庭,在生命面前,现实工作、生活中的很多不如意太“斜了,都不值一提,也就不会去计较,也就活得更快乐。陈俊豪觉得,业余时间做公益可以持续,但基金会做大了,需要更专业的人员来管理和主持,不可能都是一群业余的人在做,必须要有专业人员参与进来。
第八问:是否考虑全职做公益?
陈俊豪2007年硕士毕业,先后在央企和国家机关工作。“因为从来没有想过在公益活动中获得任何个人利益,所以也就没想过全职做这个事情。一是自己现在的工作很好,值得我付出和投入;二是自己的生活也刚温饱,如果全职做,我得领取工资否则无法生存,但我不希望基金会开销太大,所以我不会领工资,也就不会全职做。”曲正权对此也早有考虑,他说:“我不会收手不干的,做救援志愿者是我一辈子要干的事业,但没有想过做专职志愿者。救援队不同职业、不同经验、不同专长的人组合在一起,救援时的解决方案非常灵活,因此,我们鼓励队员做好本职工作。即使未来救援队必须要有专职人员,比例也会非常低,绝大部分队员一定是兼职。”孙国徽也没有想过全职做公益,他表示,没想太远,但会一步步走下去,让及人教育公益机构更加茁壮!
第九问:如此辛苦做公益,得到了什么?
在付出了无数的时间、精力,甚至是可以用来赚钱的机会成本之后,他们到底得到了什么?陈俊豪认为得到了很多人的支持和肯定,得到了问心无愧的充实感。收获了一份心灵上的满足是孙国徽看重的。曲正权说,得到了快乐,挽救了生命,帮助了人,付出再多都值!
第十问:做公益的理想状态是怎样的?
孙国徽认为,发自内心真诚地想做,没有人指挥你,所有人都很平等,最重要的一点是,在做公益的过程中,你一直被感动,一直感动人,一直很快乐!陈俊豪觉得,理想的公益的状态应该是良性循环:越来越多的人伸出援手,越来越多的人得到帮助,越来越多的人可以作为志愿者提供支持。曲正权分析了业余人员做公益救援的优势,他认为,一,每个队员在自己擅长的专业领域经验丰富。比如,救援队车手,车手是他的职业,天天练,技术自然精湛,兼职做蓝天救援队员车手就非常合适,但如果救援队养一个专职车手,那是不可想象的,不仅费用高,而且驾车技术绝对不会是最棒的。因此如攀岩、地质、救护等专业性人才以兼职方式做蓝天救援队员,恰是民间公益救援队最大的优势。另外,救援队员散落在全国各个城市、各个区域,一个点发生情况,这个点附近的救援队员就是第一个响应人,超级灵活,这也是优势之一。曲正权坦言,现在不是很理想的做公益的状态。主要原因是缺少关注和扶持,比如经费缺乏,训练场地没有保障,先进的救援设备因价格高昂无法添置;另外,社会大环境对民间公益救援组织不够理解,认可度不高。其实,民间救援组织是可以做得更好的,能发挥更大作用。人物介绍孙国徽现为央企工作人员,及人教育公益机构主要负责人。公益活动为暑期组织“中国贫困山区优秀校长国际领导力奖学金项目”、留学生假期支教项目。曲正权创意设计公司负责人,北京蓝天救援队分队长。公益项目理念是“竭尽所能,挽救生命”。陈俊豪现为中央国家机关公务员,中国社会福利基金会清泉成才基金执行主任。公益项目为向品学兼优的高中至大学二年级贫困学生提供奖、助学金。专家点评 中国公益研究院院长 王振耀 公益慈善离不开“业余”业余做慈善在国外非常普遍,这种普遍度是通过立法来保障。公民,包括总统都要做,做多少个小时。比如,美国总统同样有义务劳动,也就是我们说的志愿服务时间。在国外志愿服务不是新闻。我们国家目前还不善于用法律工具促成普遍的慈善,大家对现代慈善很陌生,都认为很高端。其实,在国外,普通人都在做慈善,而且必须做,不做就是违法的,因为经常业余做,所以业余做也很专业。西方的道德观和义务观与我们的不一样,西方的道德观是义务型的道德,法律规定必须做;我们是道德型的义务,该不该尽义务,是看一个人的道德水平有多高,帮助别人会上升到一个道德水平问题,空泛而不具体。慈善离不开业余,就算再专业,如果没有大量业余或者叫全民性的体制为基础,给予帮助,专业是做不起来的。业余时间兼职做慈善的,在国外有专门法律规范,平时上班,下班就做慈善,就很专业了。国外做志愿服务,有专业化的志愿服务体系,能很好安排业余公益人的服务时间,也可以抽出上班时间从事公益事务,而在我国,做公益与道德高低挂钩,因此,与国外相比,中国现在做慈善的人付出的更多。我们目前的做慈善要求和标准太高,而业余型的慈善恰为我们开辟出一条道路。业余做慈善是我们民族、社会转型的重要希望所在,业余做慈善,这个民族非常有希望,这是我们真正的竞争力,是善的竞争力。不是听号召,而是看到社会问题,业余承担起责任。因此我认为,有一批业余公益慈善志愿者,是我们慈善事业最亮丽的一道风景线。王振耀认为,对“业余公益人现象”来说,未来会有一个蓬勃发展的时期。“首先,得益于是中国经济快速发展,公益事业会不断进步,需要更多的从业人员。其次,现在人们的道德水平比前几年高多了,我不同意有人说的“道德沦丧”。之所以给大家一种错觉,是因为社会道德提升了,我们的公共道德建设、公共权力运行的程序、规则、标准滞后。我认为从2008年开始,整个社会已经非常宽容、支持业余公益的存在,只是我们的公共管理体制有些滞后,我判断未来三到五年就会有大的发展。中国人乐善好施是世界公认的道德品行。最后,大量退休官员、人员越来越多地进入到慈善事业中,中国具备慈善的基础,关键是要尽快解放慈善的生产力。现在很多专业基金会也都是由业余慢慢做起来的,而且做得很好。”
页: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