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害管理】公益人的声音：川甘地震缘何“两重天”？

xiao四~

编者按：4月川震，举国救之，以致官方呼吁民间志愿者为救援通道“让路”。7月，甘肃定西地震、天水洪灾，死难120余人，损失几百亿。全省上下正全力救灾，期待各界帮助。然而，新闻一扫而过，甘肃灾区多半靠自救。灾情同样很重，为何甘肃受到的关注度远比四川要小？

　　本文作者曾亲历四川汶川、雅安和甘肃定西地震救援，他的亲身体会，或许有助于我们反思救灾模式的不足。


　　甘肃岷县地震，遇难95人的名单让我震惊，我决定亲自去看看。不管灾情是否严重，那些丧失主要劳动力的家庭还是需要更多的社会救助。

　　从北京到兰州，很多人劝我说，不管你有多专业，不管你参加过多少次救灾，也不要去岷县。因为泥石流、断路、余震，你根本进不去。


　　公益组织不发达和贫困无关

　　从兰州到定西，几乎见不到救灾标语和车辆。到达定西后，我发现当地官办志愿者组织并未参与救灾行动，正在办公室开会讨论增加人员编制。

　　在定西购买救灾物资时，库存不足的老板劝我说：从这里到岷县需要一整天，不如住定西，明天就能给我提到1000双雨靴。

　　实际上，从定西到岷县开车不到三个小时。

　　最让我吃惊的是，到达离震中只有10公里的梅川镇时，看到的是一个即将入睡的小镇：零星的灯光，冷清的街道。因为交通不畅，镇上没有安置转移的灾民；因为一点毛毛雨就断路的“村村通”，基金会不能连夜发送救灾物资，志愿者只能在昏暗的小饭馆吃煮不熟的牛肉拉面。

　　这些问题暴露出，岷县在动员ngo组织救援方面经验不足，同时，当地人的社会互助意识也不尽如人意。

　　和甘肃人讨论这些问题，他们总以“甘肃太穷了”作为总结陈词。其实，社会互助意识的培育不足与贫困无关，与扶贫有关，与意识有关。

　　下雨不通的“村村通”公路

　　“村村通”公路一直是央视引以为荣的成绩，可是在岷县，“村村通”是“天晴通下雨不通”。这些所谓的村路，和千百年前的土路相比，无非是拓宽了一点点。路面的黄土，一下雨就滑溜不堪。我们的面包车每到拐弯处，大家都要下车，一则减轻车辆的重量，二则需要人在侧面推阻，以防止车子溜向山沟。

　　村里的情况更是惨不忍睹，永星村、永光村、拉路村，各村竟没有一截水泥路，自然也谈不上路灯、公共设施和互联网络。

　　“下雨不通”的村村通、不跑数据的3g网造成了救灾行动的“心肌梗塞”。

　　“心肌梗塞”不但让大批救灾物资运输不畅，也让数百名记者的采访报道不便。数百名记者住满了岷县大大小小的宾馆，而各大门户网站却看不到岷县抗震救灾新闻的景象。

　　经历过汶川和雅安地震救援的我知道，抗震救灾的进度一天一个样。在岷县，如果记者要上山拍摄报道一线情况，下了点毛毛雨他就不能回到县城发稿；如果他只能呆在县城写稿，又哪来那些感动人心的一线故事与画面？

　　有人说“村村通”天晴通下雨不通是由于地方财政太穷。可是，我在永星村、永光村和拉路村的山脚下看见堆积如山的碎石，被矿老板中饱私囊。一个地方的资源不能首先让本来的老百姓受益，这真的和贫困无关。

　　岷县地震，社会关注度不够，并不能简单地归结为政府阻碍NGO组织和志愿者进入，更重要的原因是，习焉不察的民生问题(“村村通”)在面临社会化救灾时弊病凸显。

　　“我不是**派来的”

　　国家对西部的扶贫主要集中在水土保持和环境整治方面，但无论是贷款扶贫也好，国家扶贫支持也好，这些钱往往由政府发包给有关系的公司执行，底层农民没有办法参与，即便参与也很少能从项目实施中得到好处。他们所能期待的就是在环境改善的同时改善自己的生活，能改善就改善，改善不了就等待。

　　对于习惯了“被扶贫”的人们来说，在自身都吃不饱饭的情况下，他们不会想到给予、不会想到自己还有能力帮助别人。因此，定西的那位老板只关心能多卖几双雨靴，而不关心救灾如救火的现实，便不足为奇。

　　在永星村的日子，我和志愿者去受助人家里吃晚饭。离开的时候，我去找一位老奶奶要走了他孙子在帐篷学校画的一幅画。我这么做的目的是希望他们觉得我们彼此之间是平等的，他们也有能力帮助我们。

　　老奶奶的老伴和儿子早逝，儿媳妇和一个孙子在地震中遇难。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老奶奶蹒跚着从帐篷里走出来就要跪下，她哭着说：帮忙把她另一个孙子送人。她身体不好，以前靠吃低保和给别人田里拔草过日子。孩子的爸爸、妈妈和弟弟都死了，她不能带着孩子一块受罪。志愿者对她说，我们是来发钱的。老奶奶紧握着我的手说：感谢**，党派你们来救我们。我说：我不是**派来的，是社会爱心人士派来的。老奶奶说：你就是**，除了**没有人会管我们。

　　灾后救援不应排斥NGO组织

　　离开老奶奶的帐篷，我们面对的是95%以上倒塌的房屋，面对的是那些因家里主要劳动力遇难而迷茫的眼神。譬如那个老奶奶；那个丈夫遇难，一次次要跪下来致谢的中年妇女；那个带着三个孙子，老伴、儿子、儿媳全部遇难的老爷爷。他们家里的主要劳动力都在地震中遇难，他们都要面对未来生活，而这些问题又哪里是政府一顶帐篷、一床被子、一包饼干能解决的。

　　如果未来这些人基本生活保障都没有的话，那永星村、永光村、拉路村等重灾区，就会成为上访的重灾区。中年妇女需要的是赚钱维持生活的方法，老人需要的是老有所养，儿童需要的是受教育机会。如果这些问题完全扔给政府，政府手中并不宽裕的善款不能完全解决问题。即便善款充足，也难保不出现效率不高、资源浪费和官僚体系下的贪腐问题。这个时候，就需要开放更多的民间ngo组织，让社会动用自己的力量来参与，弥补政府公共服务的不足。

　　救灾与灾后重建自然是由政府主导，但政府不是全能的，NGO组织在救灾、扶贫等方面作为政府行为的一种补充，是未来社会的趋势。

　　在地震灾区，有天早上，我看见那些参与救灾的警察，或是在车里和衣而睡，或是孤零零地站在旷野中执勤，缺少NGO组织参与的救灾看上去有些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