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根公益网，路往何处去？——“中国报恩网倒闭”事件调查

猴子

　　“这盏灯燃料耗尽，奄奄一息，运行5年来网站已负债十多万元……虽然有太多的眷恋，太多的牵挂，但我实在无能为力了……”在苦苦坚守了5年之后，一对出身寒门的“80后”夫妇在网络上发布公告准备将亲手创办的一家公益网站“中国报恩网”关闭。

　　那么，“80后”大学生为何创办公益网站？网站真的会关闭么？民间公益募捐活动为何频频走入“死胡同”？带着种种疑问，新华社“中国网事”记者联系到网站创办人，了解网站倒闭事件背后的故事。

　　(核心网事)草根公益网站“倒闭”引网络关注

　　6月13日，“中国报恩网”发布了一个网站关闭公告，千余字的公告中称：“今天我要抱歉地向大家宣布一个消息：由于长期负债经营，网站将于6月底无奈关闭。我含着泪水为5岁的报恩网写下了这封离别信。”

　　“中国报恩网”即将关闭的消息引发网络强烈关注，在百度搜索栏输入“中国报恩网关闭”字样，相关信息达30余万条，在微博、博客上网民议论纷纷。

　　发布这则公告的许利娜，是网站的发起人。她在公告中回顾了网站自2006年建立后的成长历程、取得的收获：“5年来，组织大小公益活动60余次，为社会公益事业募捐善款60万余元。帮助过上百名孤儿，以联络医院减免费用的方式救助了12条先心病患者的生命，为失学儿童募捐上学费用，到敬老院义演慰问，为残疾人安排学习一技之长等主题公益活动。”

　　获悉网站即将关闭的消息后，连日来许多曾在网站上受到帮助的网友通过电话、短信、网帖等形式，鼓励许利娜坚持把网站办下去。网友“海之蓝”说：“好样的！两位80后年轻人的勇气和爱心，令人感动钦佩。”

　　一名叫邱义松的网友去年底在一次车祸中失去一条腿，在纠纷未平、万般无助的情况下，向“中国报恩网”求助。通过网站募捐凑齐钱，邱义松装上了假肢，“现在才知道许利娜在帮助别人的时候，其实她自己也很需要帮助。”

　　(记者调查)草根公益网站经费捉襟见肘、运营困难

　　“中国网事”记者在石家庄一间简陋的办公室见到网站创办者许利娜时，她正和丈夫忙着接听求助电话。虽然，这离他们关闭网站的日子已经很近了。

　　齐耳短发、一袭黑色连衣裙，身上没有佩戴任何饰品，眼前的许利娜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大上几岁。她指着自己身上的裙子说：“这是好心人送的，同学、朋友都觉得我是个另类。”来自陕西偏远农村的许利娜家境贫寒，从小学到大学，在她十几年的求学路上得到过许多好心人的帮助。

　　“办这个网站就是为了报恩，感恩那些曾经帮助过我的恩人，并为需要帮助的人和社会爱心人士搭建一座‘爱’的桥梁。”谈起办网站的初衷，许利娜坦言，“当时就是凭着一种回报社会的冲动，想做一点事，帮助他人”。

　　创办“中国报恩网”时，许利娜还是河北理工大学一名大四学生，网站的雏形是个“小作坊”式的论坛。许利娜花了70元购买了域名，200元买了个空间，200元请人制作网页，连台电脑也没有，发帖、管理都是在网吧里完成。

　　2006年6月1日，“中国报恩网”正式上线。随着网站声名鹊起，访问量与日俱增剧增，求助者与捐款者也越来越多。随之而来的，网上的质疑声逐渐出现。天涯网友“星星”说：“网络毕竟是虚拟的，谁知道网站是否在搞诈捐呢，仅凭网站的一面之词或几张照片就捐款捐物，不太靠谱。”

　　面对网友提出的“善款使用不透明”、“募集者身份不明确”的质疑，许利娜的丈夫段非回应：“我们夫妻俩曾对天发过誓，绝不动一分钱善款。网站只作为促进求助、援助双方联系的一个平台，不会直接经手财物。筹集到的善款全部用于资助他人，并会在报恩网上公布每一笔善款的明细账、去向。”

　　老家在河北承德贫困山区的段非，和许利娜有着相似的人生经历：出身寒门，在好心人援助下完成了学业。

　　段非很支持许利娜的选择，夫妻俩互相扶持共同经营着网站，在帮助他人的过程中，收获着精神上的鼓舞、感动。

　　然而，网站表面“热闹”的背后却是痛苦的坚持。随着“中国报恩网”的访问量越来越高，求助的人越来越多，相应的费用也急速上涨。房租、活动经费、网站维护人员工资等日常开支每月需要至少1万元。而许利娜夫妻基本全职扑在“中国报恩网”，唯一的收入来源就是业余为一些小公司制作网页，提供各种技术支持，收入很不稳定。

　　段非在内心深处觉得愧对妻子。2009年12月18日中午，俩人从民政局领过结婚证出来后，没举行仪式，也没照婚纱照，中午就在路边吃了两碗三块钱的牛肉拌面，下午回到办公室继续工作。因为网站工作量大，运营经费高，夫妻俩日子过得紧巴，现在连孩子都不敢要。

　　“做募捐活动时，一些车马费、联络通信费等基本费用都由我们自己来承担。这两年搞了几次大型募捐活动，家里已经欠债10多万元。”为了维持网站的日常运转，夫妻俩到过一些公司应聘，但人家一听是搞公益网站的，纷纷“以担心兼职影响工作”为理由拒绝了。

　　在难以为继的窘境中，坚持不下去的许利娜夫妻不得不宣布：2011年6月底关闭网站。“我一直把报恩网当做孩子看待，她不仅仅是几个字母，也不仅仅是一个网站，她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孩子，我没有照看好她，我感觉自己对不起她。”面对网站即将关闭的命运，许利娜黯然神伤。

　　(反馈链接)出现转机　问题犹在

　　28日，记者第一时间获悉：即将倒闭的“中国报恩网”出现转机。因为网民持续关注并发帖力挺这个“草根公益网站”继续办下去，引起各方面关注。民办高校——石家庄计算机职业学院将对“中国报恩网”进行全方位资助。

　　记者了解到，这所学校将负担“中国报恩网”开展公益活动的全部经费开支，并提供一处办公场所和一辆下乡用的面包车。许利娜和段非不但将继续负责网站的日常运转和活动开展，还将被聘为学校的兼职教师，讲授感恩教育。学校将利用“中国报恩网”这个平台，鼓励在校师生充当志愿者，参与公益活动。

　　“有了经济实体作为支撑，个人行为变成了组织行为。我们会以更大的热情，继续把网站办好。”段非说，他们经学校同意，目前正在酝酿在全国招募50名孤儿高中毕业生，免费进入石家庄计算机职业学院学习。

　　虽然“中国报恩网”的危机暂时得到了解决，但草根公益网站发展的诸多问题仍然存在。

　　“国内草根公益组织为何如此短命？”“私募活动是否合法？”针对“在水一方”等网友提出的疑问，河北省社会科学院副研究员王峰认为，做慈善事业仅靠一腔热情是远远不够的。

　　“不少民间公益事业之所以做不下去，主要是其本身不具备造血功能，而只是一味地‘输血’。公益事业虽说不是富人的‘专利’人人都可以参与，但必须有一定的经济实力作为支撑。”王峰说。

　　“中国网事”记者调查发现，按照我国《公益事业捐赠法》的规定，只有“公益性社会团体”和“公益性非营利事业单位”可以依法接受捐赠。而网上众多募捐活动都是以私人、家庭或志愿者的名义进行，并没有取得合法的募捐主体资格，属于没有准生证的“非正规军”，很难持续发展下去，不得不“收网归岸”。

　　然而，一些网友认为，草根公益募捐活动在社会上能风生水起，就证明了这种慈善形式在中国存在有一定的合理性，也说明了主流社会在慈善公益事业方面存在某些不足。

　　“不能让草根公益网站自生自灭，可以将其整合到主流网站或民政部门下，加以扶持。”搜狐网友“jason”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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