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田野间奔跑

回懵以往

　　阿灰是李嫂从邻村抱回来的，刚刚抱回来时，它还是一只刚断奶的小灰球，毛茸茸的胖嘟嘟的，走路还一摇一晃地，煞是，可是李嫂却没兴趣欣赏它的“可爱”，她将它带回来，是看家的。
　　
　　最近村里总是有些盗贼出没，丈夫外出打工了，她白天又要出去做农活，虽然田地离家不是很远，但终究还是不放心，养条狗就安全多了，陌生人走近她家的时候，狗会大叫，她远远地听到了就可以张望一下。可是去买一条大狗要花上百来块钱，她舍不得，听说邻村有一只母狗刚下了一窝小崽，于是就去抱了一只回来养着，反正人家也是不要的，不用花钱。
　　
　　李嫂将没吃完的剩饭倒给它，唤道：“阿灰——”，它跑了过来，伸出光溜溜的黑鼻子闻闻，不感兴趣，颠颠地跑到李嫂面前，仰着头，巴巴地望着她，伸出粉嫩粉嫩的舌头，吧嗒吧嗒地流口水。李嫂不耐烦地轻轻踢了它一脚：“你还想吃什么？人都是吃饭长大的，你一条狗难道比人还金贵？”小灰狗嗷嗷叫着跑开了，一边跑一边可怜兮兮地望着这个凶巴巴的新女主人。
　　
　　过了一会，阿灰饿了，便又悄悄凑过来将地上的饭粒吃得干干净净，地上留下一片舌头舔过的湿湿的痕迹。
　　
　　偶尔李嫂会丢给它一根骨头，它便会乐上老半天，它先围着骨头绕上一阵子，用鼻子闻闻，用舌头舔舔，然后叼着骨头飞快地跑到附近的林子里去享用了。
　　
　　虽然女主人凶了点，但是阿灰的还是很的，它很快习惯了主人的脾气，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凑上去撒撒娇，什么时候应该远远躲开，虽然偶尔还是免不了被李嫂一脚踢过来，但它会很快在地上打个滚，然后飞快地夹着尾巴跑掉了，过一会再回来，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白天，它漫山遍野地奔跑，沿着细细的田间小路，在稻穗间快乐地摇着短短的小尾巴，然后跑进果园，在累累硕果间穿行，又跑上小山坡，站在山顶好奇地打量脚下的农庄和田野……到了晚上，它就跑回来了，钻进那个用稻草和破布做成的小小的窝，安静地睡着。
　　
　　几个月过去了，阿灰渐渐长大了，不再是那个毛茸茸的一团小灰毛，而是长成了一只成年狗，一只强壮的大灰狗，它高高地昂起脖子，地向人展示着它年轻而矫健的身姿。就在这时，一根粗粗的铁索套上了它的脖子，它没有反抗，因为套住它的是主人李嫂，刚开始，它以为主人在跟它玩呢，可是渐渐地，它感到不安了，主人将铁索的另一头套在门前的柱子上就走了，它试着挣开逃跑，它想去田野跑上一圈，可是刚跑不了两步，铁索就拉直了，将它的脖子紧紧勒住，再也不能向前半步，它只好退回去，它开始不安地走来走去，时而俯首趴下，时而站直身子望着前方。
　　
　　就这样，阿灰正式成了一只看家狗，只要有陌生人靠近李嫂的房子，它就龇牙咧嘴地大叫，虽然它脖子上套着铁索，但是它凶恶的样子还是将路人吓得不轻。李嫂似乎很满意它的表现，给它的骨头越来越多了，可是，阿灰似乎对骨头没有以前那样大的兴趣了，它只是嗅了嗅，然后漫不经心地将骨头叼了起来，又吐了出来，然后无聊地拨弄着。
　　
　　除了有陌生人经过时它会异常地亢奋，叫得异常地凶恶外，阿灰再也没有以前那样活泼了，它经常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双眼出神地望着前方，望着不远处的田野，有几只母鸡从它眼前走过，它仿佛没看到一样，换做以前，它早就龇牙咧嘴地扑过去了，然后看着母鸡惊慌失措地扑腾一阵，它会觉得非常好玩。
　　
　　就这样，五年过去了，阿灰被套在门前的柱子上整整五年，在这个小小的活动空间里，它除了吃饭，睡觉，狂吠，剩下的就是发呆，无穷无尽地发呆，望着眼前的田野，近在眼前的田野，仿佛又远在天边。
　　
　　五年后李嫂的丈夫回来了，李嫂家的境况有了很大的改善，房屋装饰一新，大门也换成了坚固的防盗门，但是李嫂还是没有解开阿灰脖子上的铁索，现在家里富裕了一些，她更不放心了。
　　
　　就这样又过了五年，这五年中，阿灰的吠叫声越来越小，见到陌生人也只是完成任务般随便叫两声便又趴下了，它已经慢慢变老了。
　　
　　终于有一天，李嫂注意到了趴在门前要死不活的老灰狗已经就这样趴了快一天了，发了善心，将它脖子上的铁索解开了，阿灰精神一抖，立即站了起来，它亲热地舔了舔李嫂的手臂，然后飞快地向天野奔去。
　　
　　这是个夏季的傍晚，和风吹拂着被烈日炙烤了一天的大地，带来泥土中火热又芬芳的气息，田野中盛开着无数明黄的小野花，阿灰就在这些的野花之间，欢快地奔跑，一群蚊子在它头顶嗡嗡地闹着，跟随着它一起来到枝叶繁茂的果林，来到空旷而的小山坡。
　　
　　阿灰仿佛又回到了童年，那自由自在奔跑的日子，但是，毕竟是十年过去了，它的的却却已经老了，它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一口气跑上几公里，一口气爬上山坡，但它还是很快乐地奔跑着，直到太阳落下山坡，几颗调皮的小星星蹦了出来。
　　
　　突然，一只铁锹不知从哪里飞来，不偏不斜，刚好狠狠地砸向阿灰的脑袋，它“啊呜——”一声惨叫，倒了下来，汩汩的鲜血流了一地……
　　
　　已经是深夜了，李嫂关门的时候见阿灰还没有回来，对丈夫说道：“阿灰现在还不回来，不会被人捉了去吧，听说现在有一伙人专门在乡下捉狗，然后卖给屠宰场，一条狗能卖上好几百块钱呢。”丈夫漫不经心地回答：“阿灰已经那么老了，还能吃吗？再说捉去了就捉去了，现在也不用狗来看家了，你放心，这防盗门结实得很。”李嫂想想也是，砰地一声，关上了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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