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永海的老伴与儿子孙明星轻抚孙永海的遗像(资料图片)。记者 刘波 徐文杰 摄 孙永海
宁波公益网讯 当寒冷的冬天来临之时,甬城再次被一个爱心故事所温暖感动着,一个爱的话题被人们说了又说:宁波有了实现捐献器官的第一个人。这是个从黑龙江哈尔滨到宁波来打工的六旬老人,因为一次意外不幸去世,留下了身上的三种器官,救了5个人。
人们在问,为什么这个没读过多少书、收入微薄的老人会留下捐献器官的遗愿?又是什么让他的家人顶住种种压力,帮他完成了这件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很难的事?
连续数天的采访,记者发现答案其实很简单,这是好心肠的一家人,做这一切不过是出于善良和真爱。
正是这种淳朴的善良和爱,让我们为之感动……
第一章
绝处逢生 因为有他
2011年12月13日,患肾病12年的镇海人陈某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在这之前,每一天都是煎熬:3年前病情恶化为尿毒症,每周都要做血透,一年半之前,开始做腹透治疗,于是肚子上又多了个“洞”,洞口插着一根管子。不能洗澡,因为一不小心伤口就会感染发炎;不能吃盐,一日三餐都感觉不到咸味……医生说,如果没有肾源做移植,一切只会更糟。
病魔,生生把一个本应年富力强的汉子折磨得只剩下一个脆弱的躯体,在身边所有人眼里,他度过的每一天都是煎熬。唯有等待肾源,才是坚持的全部意义。
希望似乎遥遥无期,宁波自2007年起就停止了肾移植,今年6月份才再一次放开,但一直没有合适肾源的消息。
时间一天天翻过,生命像沙漏,在等待中所剩无几……
转机出现在本月12日。
那天陈某接到鄞州第二医院医生的电话,说是找到一个肾源让他去试试配型。他和家人很快赶到,经过初步配型,他的血型等指标与那个肾源提供者完全吻合。
可是那个肾源提供者还没有最后决定是否捐献。
只能等。
同样在焦急等待的,还有失明16年的金某、失明3年的叶某及另两名外地的患者,之前,这5个人没有任何交集,但从那一天开始,他们的命运因为一个人的一个决定将会彻底改变。
13日,最后抉择的时候到了。医生说,捐献者已经脑死亡,要等其妻及至亲的人赶来做最后的决定。
陈某的妻子王女士听说,那天医院来了许多人,省、市、区红十字会相关负责人,许多医护人员,各大媒体的记者,大家和她一样,都在焦急地等待。
下午,他们等的人来了——头发凌乱步履蹒跚的老太太,在众人的搀扶下挪到丈夫床边,已经哭不出声音。站在一边的儿子,泪如雨下。
王女士的心里乱极了,他们怎么会舍得?这样至亲的人,他们怎么舍得?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她的心里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她甚至说服了自己,就算他们不同意,也没什么好责怪的。
等待的时间一分一秒都那么让人难以承受,就在夜幕降临的时候,医院有关医生通知她,可以准备手术了,医护人员已经开始忙碌起来。
这么说,他们同意了?丈夫有救了?家里的顶梁柱,要重新站起来了?
她冲到病房外面,想给家人打电话报喜,想找医生说说,还想看看这个给丈夫捐肾的人。什么都还没做,她发现自己已泪流满面。
一片泪光中,她隐约听说,恩人的名字叫“孙永海”。
第二章
凡人老孙 好人老孙
孙永海是谁?这个60岁的东北人,在2011年12月13日以前,他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4年前他是千千万万拖家带口到宁波来谋生的外来务工者中的一位,2年前年近花甲的他和许多老乡一样赚辛苦钱,在医院做着最苦最累的护工;从1年前起,渐渐体力不支的他做起了多数到了这个年纪没有一技之长的外来务工
者最常做的职业——保安。
他只是这座城市的匆匆过客,4年前和妻子、两个儿子、小儿媳妇、大孙子一起满怀无限希望来到宁波。当时已是深秋时节,老人一出火车南站,就问身边的小儿媳小平,“咦,怎么这里深秋还到处绿油油的?”小平告诉他,南方城市就是这样的,不比北方。他一听,对这里顿生好感。去年春季大儿子带着孙子和老伴回到了黑龙江,小儿子夫妇则前往上海谋生,他还留在这儿,一来离小儿子近些可以照顾到,二来他也喜欢这里。环境好,气候好,工作好找,人也好,周围的人给了他们一家许多照顾。
和许多收入微薄的外来务工者一样,他住在鸽子笼一样的出租屋里。房间不足6平方米,一盏老式黄灯泡,一张床就紧挨着窗户,上面铺着一条洗得发白的破旧床单。床底下藏着一沓用透明塑料袋包起来的照片。20多张照片包得整整齐齐——有老孙和妻子、孙子的合影,有他和儿子的合影,也有老孙一个人的照片。
他是个顾家的男人,每到晚上,想念家里人了,就拿出这些照片看看。每隔半个月,给老伴和孙子打个电话。昏黄的灯光下,家人的笑脸和声音给这个阴冷的小屋带来些许暖意。
其实他还有很多优点,比如工作负责,为人实诚,他管的地下停车库,三四百辆电瓶车一辆也没丢失过。平时哪个同事有事要换班,老孙第一个顶上;人手不够的时候,他又主动要求加班;还有淳朴善良,待人好,平时抽烟喝酒都挑最便宜的,可是碰到乞丐总要送上几块钱,2008年汶川地震,他经过一个募捐点时,毫不犹豫地把兜里的50元钱全掏出来了。结果,接下来的好几天,他自己吃饭都成问题……这些,都是他离开并捐出器官后,同事和老乡们陆陆续续想起来的,人们纷纷感叹,老孙是一个多么好的人。但之前,他太普通了,他的这些好,和他本人一样,很容易被忽略。
最值得一提的,也许就是他做护工的经历。他在李惠利医院和鄞州二院都做过护工,这个善良细心的男人会把患者当作自己家人来照料。他理解他们的苦,那些老也好不了的毛病,会把一个好端端的人变成一部年久失修,许多零部件都坏掉的破机器。一家人都跟着受苦,谁都无能为力。他有时看在眼里,也会跟着犯愁,到底怎么办呢?
老孙在鄞州第二医院做护工期间,经常要在病房里来回穿越,而病房的走廊上有不少关于器官移植的宣传资料,来来回回有意无意看了很多次,他知道现代医学发达,移植了好的器官可以救命。谈笑间,他就跟家人说了这个心愿:如果我死了,身上器官有用,可以让别人过得好一些,那就捐给他们吧,反正烧掉也就烧掉了。
第三章
成全遗愿 泪别至亲
当孙永海说起捐献器官的时候,妻子叶淑华和大儿子孙明星谁都没放在心上。在他们眼里,这是一件多么遥不可及的事情啊,应该根本不可能发生在他们家里。
然而世事难料,就在那双子座流星雨绽放的前夜,老孙成了宁波捐献器官第一人。
之前有种种机缘巧合,得从上个月18日说起:
那天,在利时集团当保安的老孙在下班路上遭遇车祸,造成尾骨骨裂,大脑蛛网膜下出血,住进了鄞州二院,养了半个多月。
12月6日下午3点多,还牵挂着工作的他坚持出院,回到了暂住地东裕新村小区。晚上8点20分左右,他被小区保安发现倒在了小区里。老孙再次被送到鄞州二院,医生全力抢救,但他再也没有醒来。
那晚下着毛毛细雨,出事附近没人,监控也不清楚,老孙身上没有明显外伤,谁也无法说清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孙明星从上海赶到鄞州第二医院,在ICU病房里见到父亲时,差点认不出来。父亲的脑袋比平时大了一倍,上面绑满了纱布。医生告诉
他,老孙的各项系统渐渐衰竭,直至陷入深度昏迷、深浅发射均消失,无自主呼吸,双侧瞳孔散大,只依靠血管活性药物维持血压、心跳……许多医学术语他听不懂,但几个关键词却格外清晰:脑死亡,失去抢救价值。
他的脑子嗡嗡作响,他的心很乱,想到走廊上透透气,一抬头看到了人体器官捐献宣教资料,突然想起了父亲之前提过捐献器官的事。
说起来容易,可是,真正为至亲做这个决定,是件多么艰难的事。
那天,他试探性地给红十字会打了个电话咨询一下,不想,很快宁波市红十字会的人就来了,医务人员欲言又止,孙明星知道他们想说什么。他舍不得,但同样善良的他想不出什么理由违背父亲的意志拒绝他们,他也想快刀斩乱麻,替母亲做了这个残忍的决定,但是又不敢。他说:“我听我爸的,但还得问问我妈。”
他不敢去想电话那一头,母亲怎样肝肠寸断,但有句话一字一句清清楚楚:“一切以你父亲生前的想法为主。”
为了让叶淑华见上老伴最后一面,宁波市红十字会安排她乘坐12月13日早上的飞机从哈尔滨赶到杭州,然后再坐车到宁波。这是叶淑华第一次坐飞机,她的心中没有喜悦,全是悲伤。下午两点左右,她终于在ICU见到老孙了。一年半前的一别竟成了永别。这个在电话里说等老了做不动了就回家和她一起带孙子的男人,再也醒不过来了。
“妈,您别哭了,再哭也哭不回来。爸这一捐,能救5个人。”孙明星一边用手搂抱着站立不稳的母亲,并且不停地说着,他想安慰母亲,自己却控制不住,抱住母亲哭了起来。
当天17∶50,叶淑华颤抖着手,在丈夫自愿捐献器官登记表的“肾脏”、“肝脏”与“眼角膜”3项捐献器官栏上摁下了指印,签下自己名字。
18∶20,叶淑华和孙明星换上医院的消毒罩衫,到ICU病房,与老孙做最后的告别。
19∶15,老孙被儿子送进手术室。
19∶52,孙永海离开人世。
20∶20,在老孙呼吸、心跳停止后不到半个小时,专家们完成器官摘除。
这一天,距我市启动人体器官捐献试点工作刚好一年。
第四章
大爱无言 感动全城
老孙走了,他的名字永远镌刻在宁波遗体捐献陵园的纪念墙上,他的生命在5名患者身上延续,他的眼睛还在替他看着这个世界。此外,他还留下了一种力量,一种精神在我们这座文明城市蔓延。
本月15日,浙江省委常委、市委书记王辉忠批示:读了孙永海老伯的报道,感人肺腑,他虽然很普通,但他最后的抉择非常伟大,因为他的器官捐献,让5个人重燃希望,他的纯朴爱心、崇高精神,值得所有新老宁波人学习,孙老伯永远活在我们的心中。
本月18日,宁波市委副书记、市长刘奇批示:作为一名普通的外来务工人员,孙永海同志的临终抉择、孙永海家人的善举,深深感动着我们每一个人。要大力宣传孙永海身上体现出来的时代精神和大爱情怀,不断提高全社会的现代文明素质。新老宁波人共同努力,建设好爱心宁波,文明宁波。
许多市民也已经思考并且行动起来。亲历此事的鄞州二院院长姚许平这几天一直在反思,他常常会把孙永海和几年前捐肝的林萍联系起来。从医多年,他越来越感到,在病魔面前,医学的力量是有限的,不竭的爱却往往能创造奇迹。医院里从来不会缺少高高在上的专家、权威,不会缺少主任医师、医学博士,真正缺少的却是像护工老孙那样肯把自己给献出去的人。
本月18日,在宁波市红十字会和鄞州二
院举办的“肾友会”上,姚许平带头填写了人体器官捐献登记表,同时登记的还有40名医护人员。“老孙教会我们,懂得贴近别人的痛苦,体谅别人的忧伤。作为医学工作者,我们没有理由再置身事外,如果我们不以身作则,以后劝人捐献难度会更大。”姚许平说。
除了医护人员外,那天来参加的“肾友会”大多是急需接受或已经接受过肾移植手术的患者和他们的家属,与往年肾友会只是交流保健心得不同,在老孙事迹的感召下,许多人都自发地填写了人体器官捐献登记表。
陈某的妻子王女士很早就来了,找了个偏僻的位置,把器官捐献登记表看了一遍又一遍。在登记表上,肾脏、肝脏、心脏、肺脏、胰腺、小肠……她几乎把能捐的器官都勾上了。“老孙给了我老公一次重生的机会,我们受捐了别人的器官,那么等到我们百年之后,把有用的器官捐献给别人也是应该的。”
那个被媒体报道过多次的梁国华也来了,带来了妻子、儿子和才9个月的女儿,5年前,在宁波做电工的他被查出尿毒症晚期,无钱医治,前妻也因此离他而去,是宁波人的爱心挽救了他,并让他重新找到幸福。这一次,夫妇俩双双填写器官捐献登记表。
45岁的肾移植患者王必敏那天早上4点10分左右就从宁海家里出发,为的是能赶上第一班开往宁波的汽车,准时参加此次“肾友联谊会”,登记捐献器官。“健康的人根本就不知道,像他们这些患有严重疾病,急需移植器官才能活下去的人,在等待中是一种怎样的煎熬,因为你根本不知道哪一天才会有合适的器官能轮到自己。孙老伯给了5个人一份希望,我希望自己也能给他人一份希望。”
每张登记表背后都有一个故事,那一天,有70人现场成功实现登记,是此前宁波器官捐献登记人数的2倍多。此外,还有许多市民正在考虑百年后做出和孙永海一样的善举,这两天全市各级红十字会接到的电话一个接着一个,都是关于器官捐献的,这两天又有好几个市民前往登记捐献器官……爱心也由此在我们这个文明城市开始延伸。
孙永海带来的影响还有很多,比如他生前工作的利时集团决定成立“利时孙永海基金”专用于帮助器官捐献者家属,并邀请孙明星年后来宁波工作;比如市人体器官捐献专家委员会和宁波市人体器官捐献办公室将于近期内成立,宁波将积极推进器官捐献事业……
也许这些,都是对老孙最好的怀念。
第五章
礼赞生命 没有结局
12月17日,这个阳光灿烂的冬日,孙明星把父亲的骨灰带回家。在这之前,他托本报向所有宁波人表达感谢。“这几天我们只是遵照父亲的遗愿做了他想做的事,可有这么多人来感谢我们,来看望我们,还给了我们这么高的荣誉。宁波真不愧是大爱之城。”
是我们应该感谢他们,孙家人这个大写的“第一”,在爱心之城宁波竖起了一座道德的丰碑。
当汽车载着这一家人开过老孙一直想去而没有机会去过的杭州湾跨海大桥,当老孙真正离开宁波的时候,移植上他的眼角膜的叶某和金某已先后出院,而且重见光明,陈某的情况很稳定,一天好似一天,各项指标都渐渐转入正常水平,医生说再观察一段时间就可以出院了……
但是还有更多的患者,依然在等待中忍受煎熬。
一份来自卫生部门的数据显示,我国每年有150万患者需要器官移植,然而每年器官移植手术仅1万余例,远远不能满足治疗的需要。在老孙去世之前,启动人体器官捐献工作一年的宁波,只有32人登记捐献人体器官。
爱心之城,期待更多善良的人们谱写生命的礼赞。
善 举
荣荣
我歌唱天空和大地的浩大恩赐
更赞赏大众的善举
它经常是小的 不起眼的
像路边小花举着更小的芬芳
但谁能说他们的爱够不上天空的辽阔和大地的真诚?
他们那是将自己的心掰开来
随手捐出去一半
瞧 他们的手多少实在
那些黝黑的白净的粗短的纤弱的手
有的还顾不上洗去生活的泥尘
有的刚刚为一件什么事愤怒地紧握
现在却柔软成世上最美的心肠
每只手洒下一把阳光或雨露
来吧
那只指点日月升落山川走向的手
也指点着星星闪烁 云朵聚首
指点着人间温暖的事物
让众多的爱 向无助靠拢
向那些苍白的笑 痛苦的滑落
向那些被梦魇压得无法喘息的人
向那些寒冷的独行者
我如何用文字来描述这样的抚慰
那是一小片绿与整个春天
一滴水与一个大海
那是寻常人性里的姹紫嫣红
善良的人啊 别再让内心的美落单
一朵花要与众多的花在一起
一颗心要与另一颗心互置:
来吧 我们互换热血
来吧 我们必须相爱
东南商报记者 樊卓婧 檀传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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