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治白血病儿童免费？一则“喜讯”背后的谜团

猴子

　本报记者 易 鹤 文／摄

    前不久，义乌“义工之家”负责人金利宾致电帮办热线，希望帮办记者帮忙核实宁波协合预防肿瘤基金会是否正规？这个基金会是否有能力免费救治白血病及中晚期癌症患者？

　　金利宾说，该基金会以在当地筹建分会的名义，邀请“义工之家”携其正在救助的白血病患者参加，并承诺免费救助。虽然听上去是个好消息，但捐赠方的诸多不规范之处，让他很不安。

　　为了搞清事实真相，给需要帮助的人真正的帮助，帮办记者展开了半个月的调查。

　　随着调查的深入，帮办记者发现，宁波协合预防肿瘤基金会背后的确存在诸多违规之处。

　　白血病免费救治靠谱吗

　　“义工之家”是义乌市一家小有名气的民间公益组织，以助学为主，也参与扶贫帮困。

　　去年１０月，义乌媒体一则“为救患白血病的妹妹姚玉梅，哥哥欲‘卖身’打工２０年”的消息引起了“义工之家”的关注。为了帮助不幸的兄妹俩，“义工之家”连续发起爱心义卖，筹集救助款１６万元。

　　想治好姚玉梅，１６万元显然还不够。前不久，当医护人员告诉金利宾，救助款仅剩２万元左右，而姚玉梅的病情依然严重时，义工们的心又揪了起来。

　　就在此时，“热心人”带来了一条“喜讯”：宁波一家叫协合预防肿瘤基金会的爱心机构在义乌筹建分会，正在征集白血病和癌症中晚期病人，并承诺给予免费救治。

　　真有这样的好事？尽管有些怀疑，金利宾还是非常希望这个消息是真的。因为，这个机会对姚玉梅来说太宝贵了。

　　于是，金利宾找到了宁波协合预防肿瘤基金会义乌分会的筹备人员。几番接触下来，金利宾觉得不太对劲。

　　他感觉疑惑的是：基金会怎么会负责治疗，而且口气如此大，说起治疗死亡率极高、许多大医院都束手无策的癌症，似乎易如反掌。该基金会的工作人员说曾救治过很多中晚期癌症患者，但说到一些具体问题，比如救助金额、救治方法，对方却回答得很模糊。“我查过网络，也给省民政厅打过电话，证实这家基金会是合法注册的，但他们的网站与其它基金会相比不太完善，没有新闻报道，也没有详细的救助流程。这次他们说免费救治白血病和中晚期癌症患者各５０位，却没有救治细节……不知道靠不靠谱？”

　　半信半疑的金利宾最后决定通过互联网向本报帮办周刊求助，希望帮办记者协助调查，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

　　不仅仅是救助这么简单

　　经帮办记者调查，宁波的确有一家名为宁波协合预防肿瘤基金会的非盈利性慈善公益组织，地址在海曙世贸中心。根据浙江省民政厅社会组织（基金会）登记管理公告（２０１１年第３号）的记录，宁波协合预防肿瘤基金会是合法设立登记的一家地方性、专业性的非公募基金会。

　　在该基金会网站上，记者找到了一则关于“宁波协合预防肿瘤基金会开展免费救治儿童白血病活动”的启事。启事上说，“从今年５月开始向全国招收第一批儿童白血病患者５０名免费救治，要求１２周岁以下，医院治疗一年以上效果不太好的轻微和中度白血病患儿；癌症患者５０名，要求条件：７０周岁以下，中晚期患者”。

　　在这则启事中，该基金会指出受助者的治疗“结合中医、高科技生物技术。三分治，七分养的协合五行组方方案，最大限度提高病人自身免疫系统，达到自主自愈康复能力”，并强调“治疗危害少、费用低、康复效果甚好”。

　　５月１１日下午１点３０分，帮办记者以志愿者的身份来到该基金会所在地。办公室内有些昏暗，并不宽敞的大厅里摆放着不少“学雷锋”的纪念牌。该基金会一位姓张的监事证实，宁波协合预防肿瘤基金会的确是在义乌筹建分会，时间是本月１９日。“如果有白血病患儿或者癌症患者符合条件，我们可以救治！”

　　“具体怎么救治呢？”帮办记者问。

　　对方说，主要是捐款和送药。第一次捐款大约是８０００元，捐赠的药视情况而定。为印证所说属实，对方还送给帮办记者一本印有基金会广告的杂志，杂志封面印有两人合影，其中年长者为该基金会创始人吴全龙，幼者为慈溪白血病受助患儿黄某。

　　对方介绍，基金会成立至今已经救治了很多人，但因为涉及隐私，很少有人愿意站出来。对方还称，今年４月７日，世界工商业联合总会在北京召开全国会议，“他们那边决定把全国募集来的资金给我们３０％，由我们基金会创办中国白血病康复中心。”

　　当帮办记者追问，这个中心将于何时建设，建在哪里时，对方则称，建设资金数以亿计，目前一切还只是努力的方向。

　　帮办记者注意到，在办公室入口处一面广告墙上，除注明“宁波协合预防肿瘤基金会”外，还有“协合预防肿瘤康复中心”字样。

　　临走时，对方送给帮办记者一本名为《肿瘤临床》的小册子。册子中多次提及“全息五行电疗法”。在一篇名为《超级抗原全息生物波五行电疗法 癌症克星》的文章里，开篇便重点介绍了该法的神奇之处：“宁波协合预防肿瘤基金会、协合肿瘤康复中心的专家，数年来采用现代生物科技结合中医理论致力于肿瘤的预防治疗，取得了显著的成果，尤其是采用全息生物波五行电疗法结合超级抗原来治疗肿瘤、白血病以及类风湿、关节炎、面瘫、三叉神经等疑难杂症，获得了非常好的效果，达到了攻克癌症、控制复发转移治愈的理想疗效。”

　　另外，册子中多次提及超级抗原高聚生口服液，太空生物抗癌制剂，有六大功能，四位一体，强效抗癌。

　　册子还详细介绍了协合肿瘤专家服务体系。按照册子上的说法，“宁波协合肿瘤专家服务中心被广大肿瘤患者誉为‘家外家’，协合的肿瘤专家被患者誉为‘爱心医生’。多年来，这个‘家外家’在不断创造着一个个生命的奇迹”。

　　５月１１日，当帮办记者以一位癌症患者家属的身份拨打基金会热线咨询时，对方先是要求把病人带过来看，之后一边介绍治疗方法多，一边强调其治疗以自然医学为主，很少使用伤害性的药物。

　　说到费用时，对方称基金会跟医院完全不一样，“我们是公益性救助机构，有些还视情况免费送”。如果要买，一般推荐高聚生口服液，３６．６元一支，早晚各两支。没有优惠，但可以救助，每支３０元。

　　当记者问疗效如何时，对方回答：“任何事情都不能百分之百打包票，但凡是被我们基金会救治的、帮助的病人，一般来说，没有效的还没有，都非常非常好。”

　　存在的问题将尽快纠正

　　经过半个月的摸底调查，帮办记者发现宁波协合预防肿瘤基金会背后存在诸多违规举动。

　　帮办记者在调查中发现，无论是在市工商部门还是卫生部门，均查不到协合肿瘤康复中心的资料，也就是说该中心未曾注册登记，也没有经过审批。

　　另外，高聚生口服液是健字号产品，即保健品。事实上，国家早有明确规定，保健品不得宣传疗效，只能提及获批的相应功能。而绝大部分的保健品获批的功能只不过是“缓解疲劳、增强免疫力”。

　　为了进一步了解真相，记者电话采访了吴全龙。

　　吴全龙说，他以前患过病，为了治疗他自学了推拿和电疗，但没有取得任何执业资格。他说，为其他患者做“治疗”纯粹是做好事，不收钱。

　　吴全龙承认，全息五行电疗法是他“发明”的，不过该“发明”还没有获得任何部门的认定。

　　另外，该基金会在义乌开分会没有经过申报，的确违规了。省民政厅也给予了警告，他们认识到了错误，正在弥补过失。

　　他承认，基金会捐赠的超级抗原都是保健品，而协合预防肿瘤康复中心只是设想和努力的方向。“挂牌的时候，曾想过去办手续，但后来事情一多耽误了。”

　　他说，基金会的确没有卖药，卖药的是协合生物科技有限公司。只是这家公司跟基金会在一个地方办公，他同时是该公司负责人。他解释，虽然自己也卖超级抗原的系列保健品，但只要对方家庭困难，符合救助条件，则会以基金会的名义救助。

　　至于为什么不把这些概念和关系说清楚？吴全龙承认是自己的“疏忽”，但他强调，许多服用过超级抗原系列保健品的人都感觉不错。

　　采访中，慈溪受助白血病儿童黄某的母亲告诉记者，服用了协合预防肿瘤基金会赠送的高聚生后，黄某的精神状态的确好了不少，不那么容易感冒了。但同时她透露，此前，黄某曾做过２０多次化疗，花去３６万多元，目前也还在定期复查。一位服用过高聚生口服液的知情人士也向记者反映，服用“高聚生”后精神好很多，只是该保健品价格不菲，一个月至少要４３００多元，一般人吃不起。

　　记者就此咨询了宁波市儿童白血病专家、鄞州人民医院副院长裴仁治。裴院长说，某些保健品的确可以让让癌症患者短期内感觉舒服、有精神、开胃口，事实上，有些十几元的药物吃了，病人也很快会感觉舒服，但这不是治疗。“保健品就是保健品，绝不可能是抗癌的灵丹妙药”。

　　另外，个人的主观感受不能作为治疗效果的主要依据。对于癌症病人来说，延长生命周期，控制肿瘤大小和转移才是关键，而这些主要靠数据来说话。


　　编后

　　将宁波协合预防肿瘤基金会背后疑团见诸报端，我们斟酌良久。

　　之所以做这篇报道，我们是希望引起基金会对自身规范操作的重视，引导基金会回归公益慈善的正途。

　　蝼蚁之穴溃千里之堤，小错不纠，必定铸成大错。希望宁波协合预防肿瘤基金会能认真吸取经验教训，深刻反思，以诚信为本，重新赢得社会的认可，为宁波和谐美好做出贡献。（易 鹤）